以下文章来源于:职场Bonus ,作者廖丽君
这两年,AI制药的火热程度,堪称生物医药领域的“元宇宙”。
在新药研发平均花费26.3亿美元,耗时十年起步,失败率却高达92%的背景下,AI制药通过数据交叉比对、加速筛选、从头生成等方式,更快、更便宜地发现药物,被视为创新药的突破口,2020“全球十大突破性技术”(《麻省理工科技评论》评选)。
AI制药创业公司层出不穷,融资一轮又一轮。
大厂下场,腾讯、百度成立AI制药公司云深智药和百图生科,华为给药物研发算法工程师开出最高超百万年薪。
大药企们在将信将疑中,也建立起AI制药团队,赛诺菲甚至与AI制药企业Exscientia达成了高达52亿美元的合作。
这样的AI制药不得不让人产生“起飞”的想象。
“AI+制药”这对在21世纪看起来最有前景的专业组合,真的最有前景吗?今天的AI制药从业者们享受到红利了吗?现在入局AI制药是不是一个好选择?
科学家等待突破,工程师在边缘挣扎
截至当前,全球范围内,还没有一支AI研发药物顺利上市,而在国内,基础的分子生成和平台开发也还磕磕绊绊。
“很多AI制药的小公司我们都合作过,其实都挺差的。”一名内资药企AI制药工程师直言不讳地表示:一家成立较早的创业团队给他们生成的分子完全没有活性;另一家乙方公司的项目周期漫长到他们自己的内部团队已经走得更超前;好不容易看到一家专业性做得不错的AI制药服务平台,用了半个小时就不想再用下去了。“平台上没有使用指引,药化专家们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点哪,非常用户不友好。”
创业者刘雨松也认为,AI只是药物设计的辅助,核心作用是帮助药化科学家实现专业上的突破。所以他没有像大多数AI背景出身的AI制药创业者一样,让AI技术团队主导研发,而是走“药化科学家主导,AI技术人员辅助”的路线。
目前,AI制药科学家的薪酬已经远高于同级别单一背景的专家了。应届博士或刚工作一年的博士后年薪能达到70多万,而一般化学出身的应届博士,薪酬大概在30万~40万。
但对于AI技术人员来说,打辅助也意味着“边缘化”。
从AI深度学习模型的角度出发,要出研究成果,最关键的环节之一就是数据。数据量是否够多,数据质量是否够好,都决定了AI模型的效果。
但数据在每家公司都是绝密的,非常难获取。在大药企里,只有极少数药化专家能够理解AI模型的成长需要数据训练,大部分药化专家至今都不相信AI制药能有用,拒绝尝试。少数愿意尝试的专家试过以后发现“不能100%预测准确”,也会“粉转黑”。
谁能点燃创新药的火种?
“我们需要一批真正懂药物研发的华人科学家回国创业,给中国人民做出我们自研的新药。”刘雨松强调。
全世界目前有超过60%的疾病没有有效药物,无数患者在“无药可治”的悬崖边挣扎,但我国医药企业过去基本以仿制药研发为主,近两年才开始发力创新药研发,早期科研人员的储备与人才投入远低于国际平均水平。
刘雨松团队寻找药化专家时,在国内几乎找不到合适的人和团队,才将目光投向海外。海外大药企中有不少药化专家过去就做计算机辅助制药,后来升级转向AI制药。他们在海外药企的巨额研发投入下,走过完整的研发流程,踩过坑、买过教训,形成了先进、科学的的研究、管理方法,成体系的年轻研发人员培养机制,部分科学家还有科学报国的想法。
然而,在国外大药企有丰富经验的华人或华裔药化专家也不过数百人。
筹备AI制药创业的那一年,刘雨松团队为了找到合适的科学家作创业合伙人,聊了50多人,港台、英、美、加药企的都有。有专家在国外待了很久,不想离开;有专家已经转去硅谷当码农,因为收入更高;有专家不愿意或个性不适合创业……难得找到一个各方面都很匹配的候选人,则手握多个团队的邀约。
最终,刘雨松团队主动让出大股东位置,甘愿给药化团队“打辅助”的诚意打动了合作伙伴,双方才顺利走到一起。
“我很佩服这些明知道是高风险还愿意回来创业的科学家,”刘雨松说,“他们在国外都已经做到了高管,甚至可以退休了,赌上身家性命回来创业要是不成的话,可能一辈子积累的清誉就没有了。即便这样,他们还愿意回来。”
但当科学家们决定回来后,还有诸多阻碍需要克服。
首当其冲的,是对新工作环境和文化的不适应。大多数科学家回国,会选择加入一家大公司的新团队或创业团队。团队没有完善的人员配置和工作流程,很多时候,发展路线的主导权也不在科学家手上。不少科学家回国尝试以后,因为水土不服,又回到了海外。
而选择自己主导创业,则要面对更多复杂的商业选择。
陈颖在进内资药企前,在一家外国老专家来中国创立的CRO公司做AI制药工程师。这位老专家不善交际,也不能接受商务往来里的酒桌文化,他希望药企和他们合作是因为欣赏他们的技术价值,而不是在酒桌上“谈得来”。因此,少有本土药企愿意合作,就算合作,也是些不痛不痒的小项目。
前些年,依靠一家海外大药企的订单,老专家的公司活得还不错。这两年,海外药企的研发中心萎缩,项目骤减。陈颖和同事没有项目可做,也得不到成长,只能离职。
这些阻碍,让药化专家对回国的选择充满疑虑。然而,这个海外大药企大幅裁撤研发部门的档口,正是国内医药领域最需要老专家们的时候。
海外药企砍掉研发部门后,转从高校老师建立的小药企等购买新药成果。这样一来,未来的医药人才中,不会再有新一批在海外大药企研发中心经历过系统训练的专家型人才。
在当下回国的的专家们,成了国内创新药发展的火种。
需要耐心,也需要失败
AI制药从红得发紫到走入寒冬的拐点,恐怕已经在眼前了。
2021年下半年以来,投资人对AI制药的态度谨慎了许多,曾经的明星公司也面临着融不到钱,撑不下去的境况,已经在裁员中。
“一个行业总有泡沫和低谷,泡沫肯定会破,破了之后,市场会恢复冷静。”一位从业者表示,“AI制药一定是一直需要的,它不是灵丹妙药,但能够实实在在地帮药化专家解决一些问题。”
比如,分子检测价格昂贵、时间周期长,一直是药企的痛点。实验获得体内清除率数据,单个化合物的花费就可能高达2-3万元,预计耗时半个月。海外药企如果一周生成20个新分子,也只能挑几个送检,国内药企则可能整个项目周期也只能检测十来个。
靠谱的AI模型能够帮药化专家预测分子属性,若准确率达到90%以上,就能给药化专家提供很好的参考。不仅不用发愁高昂的检测费用,还能在短得多的时间内获得参考结果。结合自身经验,专家就能更有信心地拍板决定是否推进实验,以及推进哪几个分子。
“今天火了,明天不火了,其实都不重要。”AI制药科学家李来表示,“科学发展到这个阶段,很多简单问题都已经被解决了。剩下的问题除了创新,更需要不断在基础方法上的积累,并且实现计算方法的流程整合与药化实验反馈迭代的正向协作。AI制药就是一个很长期的领域,需要花大量时间和精力去进行技术的累积,才能期待它有一天实现突破。”
他们也说不准这个有一天是什么时候,但“急也急不来,只能踏踏实实地研究,摸着石头过河。”所以,进入这个行业创业或工作,“需要一点耐心、一点乐观,和一点真的喜欢”。
关于时机,作为猎头的王梓合觉得“没有最好的时机,当下就是很好的时机。如果所有人都观望,没有人来,那这个行业就发展不起来。总要有人去做那个‘巨人’,才能让后来的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况且,失败的经验和成功的经验,都非常宝贵,这个领域需要更资深的人。
受访的科学家和从业者都觉得这个领域值得他们花十年甚至更长时间,慢慢去做,只是期待市场能够真正地了解AI制药,别把它当灵丹妙药,也别因为短期内没有成果就一片唱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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